卡尔基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不比一条鱼强到哪里。
交配、繁殖、死亡……这就是人的一生。
他并不后悔和璇玑那些违反军纪的艳事，至少那让他觉得生命在绚丽多彩地绽放，那种无法形容的激情如火焰燃烧，化为爱的灰烬……也比在这里，在寒冷刺骨的泥潭里，在了无生机的人生里，慢慢地腐烂强。
他把冻鱼在堆满木材的车上，牢牢固定好，用肩膀拉着这辆沉重不堪的车向远方走去。
每一次去交易的“威克森林”，他都要拉着车快步来回走整整一天，甚至回程是要一路小跑，得跑到天黑才能回到宽溪边的小屋。
他感觉到肩膀上吃的重力拉扯着皮肉和筋骨，这样的人生远远要比在盖亚人的全火力覆盖下步战冲锋还艰难得多，比绞肉机一样的第二次刻托战役更令他身心俱疲，看不到希望。
商羯罗的话他铭记心中，他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活下去，哪怕低贱如野狗，卑微如蛆虫，他渴望为挚爱的战友复仇的那一天，经受的一切痛苦，只能让灵魂历练得更坚强更冷酷更无情——
“威克森林”的层层叠叠的树冠高耸入云，最高有50米之高，一棵棵参天大树如撑开的巨伞遮住了稀薄的阳光，让森林中暗无天日。流放者和老图勒人就会选择在这里做交易。
这些曾在芒星城里过着花天酒地日子的盖亚人，在柏拉图星上过不惯每天摄入的卡路里都严格计算和食品供给的日子，食品和各项物资的黑市交易在这个有几千万人口的独立小王国里屡禁不止。
这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王国，只有看管关押战俘的驻军是柏拉图人，连军工厂的各级管理人员也是从基因测试优异的盖亚人中选拔，例如眼前这位“老戴”的顶头上司。老戴身为一位舰队勤务兵，已经当“图勒人”超过25年了，还依旧为自己的上司做活讨赏。
“你今天晚了超过十分钟，快！快给我们要的东西！”
“老戴”用一口呱噪的盖亚中文低声叫道，他拥有一个典型的盖亚华裔长相，脸色焦黄，颧骨很高，下巴微微凸出，这样反而显得面部中庭处的鼻子更低矮，但一双细长的眼睛灵活，一看就是灵活滑头之辈。
“路太滑，我差点摔沟里，重新又捆了一遍东西。”卡尔基解释道，顺手把自己的厚毡翻帽翻下，透口气。
就在这说话之间，只见“老戴”的四个手下窜上去，赶紧把满满一大车东西清点和装卸到自己一方的小车上，在这种法律严格禁止的交易里，时间就是生命。
“哎呦！原来金发野人，你长得很帅啊！”老戴的一位手下“胡子哥”边搬木柴边打趣道。
“我现在和我的夫人住在一起。”向来坦诚的卡尔基直率地说了句，他如今一改从前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连个人卫生都懒得搞的样子，开始按照白虎骑士的仪表要求修饰自己，不仅每天剃须，涂抹防寒的保湿霜，还用剪刀修剪了长头发，他希望能这样能让夜柔高兴一些。
“你们柏拉图人的福利还真是好，流放都有老婆，不像我们，这辈子都不给婚配了。”另一位从未见过的手下边忙边抱怨道。
“嗨！用手解决都给电击！妈的！”另一位年轻的黄毛作出猥亵的动作来，引得盖亚人们哄哄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盖亚人的粗鲁让卡尔基面露尴尬之色，但他理解他们的不易，系统把所有战俘的基因都检测分级，只有高等级者才能和盖亚女战俘结婚生子，而低劣者自动淘汰，婚配在图勒也是一桩“僧多粥少”的难事。
“啊！你终于开窍了！”当老戴看到那条巨大的柏拉图红鲑鱼时喜不自禁，“早对你说要多种经营，木柴利太薄，累死换不了多少，当然是高级野味人人都爱，这条鱼太美，太美了……来！这个我白送给你！”
老戴慷慨地塞给他一套各种武器，连简易的复合弓都有。
“像你这样的汉子，打猎肯定是一把好手，这里的珍禽异兽遍地走，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我们搞到太麻烦了，只能这样偷跑出来交易……你有的是时间，只要给肉，给肉！”老戴一说到肉，就两眼放光，“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我们合作无上限，无上限……”
卡尔基想婉言拒绝打猎的请求，但看到武器，情不自禁地便收了下来。
武器是他不能抗拒的欲望，简直就是他的命，终于，有了武器！
“今天我们带的东西都给你吧！”老戴喜笑颜开，“那些雪兔雪鸡肉都非常受欢迎，尤其是雪狐狸肉……”
“这是什么？”卡尔基迅速从老戴的悬浮小车上搬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精美袋子里有闪光。
“啊，厂长夫人顺手赏给我的，我要这些东西做甚，我又没老婆，老光棍了！”老戴正忙着指挥手下当场把巨大的冻鱼给肢解成块，头都不抬一下，“我得想想交换什么才好。”
“能给我吗？下次我用别的交换。”
“不用下次啦，拿走吧，送你啦！”老戴全身心都扑在用微型电锯肢解大鱼上，这是他近期最大的收获。
卡尔基把这小袋首饰放在斗篷的内部小口袋里，盖亚人虽然贪婪混乱，永远改不了吃肉和压榨破坏自然的毛病，但他们富有人情味，和柏拉图人一切按教条主义行事的风格大不相同。
正在双方迅速交易之时，无人机的轰隆之声突然从天空传来，“苏雅塔环”的战俘看守警戒机器几乎是瞬间从天而降。
“停止一切活动！停止一切活动！”圆形如眼睛般的机器人盘旋着，朝所有人播放着冷冰冰的柏拉图语广播，“你们违反图勒生活条例第三条第一款，以及第九条第三款，我们将逮捕你们，进行调查。”
“我操！”
老戴和手下们赶紧戴上了防护面罩，而卡尔基也赶紧翻上兜帽，双方都顾不上还有东西没收拾完，赶紧带着自己的车辆飞一般地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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