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黏在梧桐叶上，周觉蹲在市中心广场的大理石地砖上，古旧铜框镜斜倚在折叠木架上。
他指尖沾了点清水，在镜面边缘抹出一道水痕——这是"虚实交替"魔术的最后一步，观众正踮着脚伸长脖子，手机镜头在他头顶晃成一片星海。
"看好了。"他声音清亮，左手虚虚笼住镜面，右手从外套内袋摸出枚硬币。
观众席传来零星抽气声，有人小声嘀咕："这镜子是双向的？"周觉没接话，魔术最忌被观众的问题带偏节奏。
他记得师父千面张说过："魔术师的眼睛要同时看三处——观众的手，观众的脚，还有观众的瞳孔。"此刻他余光扫过前排穿蓝裙的小女孩攥紧的裙角，后排戴鸭舌帽的男人微微前倾的膝盖，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锁在硬币上。
硬币"当啷"落在镜面上，却没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周觉心脏猛地一跳——这不对劲。
平时镜面是特制的双层玻璃，底层嵌着吸音棉，硬币落下该是闷钝的"噗"，可刚才那声...他低头看向镜面，瞳孔骤然收缩。
铜框镜里的倒影在扭曲。
不是魔术效果。
他分明记得今早检查过道具，镜面平整得能照出睫毛根根分明。
此刻镜中映出的广场像被揉皱的锡纸，喷泉的水花倒着往上窜，举手机的观众手臂变成蛇形扭曲，连他自己的脸都被拉长成诡异的椭圆。
更骇人的是，他伸出去调整镜面角度的指尖触到了东西——不是玻璃的冷硬，而是某种液态的、带着电流刺痛的波纹，像浸在冰盐水里的丝绸。
"嗡——"
耳膜被某种低频震动刺穿，周觉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等意识重新聚焦时，他正半跪在地上，膝盖压着一片冰凉的镜面。
抬头望去，上下左右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个同样半跪的周觉，额角沾着冷汗，瞳孔还在因为突然的空间转换微微收缩。
"欢迎来到元界·新手副本——镜面迷宫。"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半透明的文字浮现在空中，像被风吹散的雪片："新手保护期剩余30分钟，目标：找到非反射路径离开，否则全员清除。"
周觉猛地站起，镜面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三个人——穿碎花裙的女生正扶着镜子发抖，眼泪砸在镜面上晕开小团水痕；穿迷彩T恤的壮硕男人背贴着墙，拇指下意识扣住不存在的枪套；还有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空气比划出"结印"的手势，嘴唇动得飞快，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这...这是哪？"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才在图书馆复习，一抬头就到这儿了。"
"别慌。"迷彩男开口，嗓音像砂纸摩擦，"我是退伍特种兵，沈铎。"他拍了拍女生肩膀，力度大得让对方踉跄半步，"先找出口。"
周觉没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每面镜子：镜面边缘有细密的划痕，排列成不规则的网格；头顶的冷光不是自然光，更像LED灯带的冷白；连呼吸时的空气都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电路过载的味道。
这些细节在他脑海里快速翻涌，十年魔术训练让他养成了"用眼睛记录空气流动"的习惯——师父总说，观众的一个喷嚏都可能打乱整个流程，必须提前预判所有变量。
"各位好。"
银铃般的声音从上方飘落。
周觉抬头，看见个银发青年浮在半空，穿着月白色长衫，发梢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他的影子投在镜面上，却和所有反射的影子重叠成一片模糊的白，"我是白影，新手向导。
简单说，这里是元界，你们需要在三十分钟内找到真正的出口。
记住，镜子会说谎。"
"说谎？"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终于停下结印，"怎么个说法？"
"比如..."白影抬手，指尖点向左侧镜面。
原本映着沈铎的镜子突然扭曲，沈铎的影像变成了穿碎花裙的女生，"它会复制、拼接、甚至篡改你们看到的画面。"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觉脸上，"所以，别太相信眼睛。"
周觉后颈泛起凉意。
这让他想起师父教的"误导三阶法"——制造混乱、植入暗示、反转预期。
白影的话像根细针，正往他们脑子里扎：先告诉他们镜子会说谎，再暗示"别信眼睛"，最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刚才魔术用的硬币还在，金属边缘硌着掌心，这让他稍微镇定些。
"分头找！"沈铎已经开始行动，他踹了踹最近的镜面，"玻璃做的，说不定能砸碎。"镜面纹丝不动，反震得他虎口发红。
女生抽了抽鼻子，抹掉眼泪："我...我跟你一起。"她小跑着跟上沈铎，发梢扫过镜面，映出的影子却比她本人矮了半头。
戴眼镜的男人还在结印，嘴里念念有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他走向右侧通道，镜面里的他突然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和他本人的结印动作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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