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
洁白的雪花落在这片曾经四季樱花的岛上，为它带来了解脱。
神樱树褪去了粉色，裹上银装。
冬季的到来让樱舞家的女孩子们措手不及，她们习惯了四季如春的气候，没有准备冬衣。少数冬衣得优先配给需要外出活动的人。
几乎所有房间都没有配备供暖设施，许多女孩子只好在临时征用的大厅里熬过这个冬天。
在那里，樱舞的家事代行布设了好多暖炉，为没有相应准备的可怜人带来一丝冬日的温暖。
不管美也好，丑也好，在冬季的寒风之下，都变得平等。
雪花和樱花堆在一起，在神社的地面积了厚厚一层。
今天，有两位访客不期而至。
“银子小姐。”
银子在计划书上打了几个勾：“人手不够，那就让有灵质的人跟着巡逻队一起去。有人反对的话，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银子殿下。”
给周围的侍从发下任务后，屋里清静下来，银子终于有时间待客。
“要杀？要是要做？”
她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如果说有，那就是看穿了生死的淡然。
“嗯……银子小姐，过去藻女有没有控制你的思想？”
叶夜问道。
“有，但只有一点。”银子把书卷收起，“玉藻前只是给我根植了不可反抗的命令。她喜欢我，本质上是因为我和她很像，喜欢玩弄人心……我不做辩解，我帮她统治樱舞家的时候，做了不少坏事。要审判的话，你们就动手吧。”
“为什么不辩解，你想死吗？”
银子沉思了一会，说出了叶夜意料之外的答案。
“想。”
她独自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我沉迷于统治她人的快感，即便是现在，回味那段记忆仍能让我感到一丝黑暗的快感，所以……我更能理解我对我的同胞犯下了何等恶行。”
“我明知道玉藻前建立这个美貌秩序的用意，却还是帮助她维持统治，因为我也能尝到这个秩序的甜头，在杀生界里看到那些女孩子受苦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快乐。”
“所以，我帮她选人，修改史书，和她一起隐瞒真相。甚至还偷偷制造一些失踪事件，把一些女孩子送到里面……我清楚我犯下的这些罪行是不能被原谅的。”
叶夜有点疑惑：“你如果不说，我很可能是以为你是被藻女操纵的。”
“骗得了外人，骗不了自己的心，我说够了谎话，我也累了。”银子少见地露出颓丧的表情，“比不被原谅更难过的是什么？是没人觉得你需要被原谅。”
“看看这些女孩子吧。她们依旧在这个濒临崩溃的旧秩序里打转。玉藻前死了，可一切都没有改变，该联姻的联姻，该献礼的献礼。”
“我想要忏悔，想把玉藻前的恶行告诉大家。可她们说什么你知道吗？呵呵……她们说我没错啊，在樱花的乱世之中，我们只有出卖美色这一个自保的办法。”
“玉藻前死了？呵，她的幽灵还在这座岛屿的上空，狞笑地看着我们呢”
“顶多就是不用再给她上贡人命了而已，有什么用？我累了，我不想再去想这些了。”
冥雨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人，没有参与争论。
银子坐回座椅上，双手交叠。
“至少玉藻前在最后没有说谎。夺走我初夜的男人可以获得我的忠诚，我会像侍奉玉藻前那样侍奉你，有了目标，也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所以，你要做吗？我在樱舞家里还有很高的威信，以你的能力，和我结合之后，整个樱舞家都会是你的。”
而且还能直接升到断虚境，叶夜在心里默默补充。
【……还真有这种解决办法啊……】
“抹不下面子？呵。”银子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个难看的表情，“那就找个合适的场合，把樱舞家的女孩子都召集起来，审判我的罪行，杀了我吧。让大家觉醒，让大家明白必须拿起剑才能保护自己，让大家明白恶有恶报，现在正是时候。”
“你到底为什么一心求死？”
“我刚说过了啊，我累了。”银子用非常冷淡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只有我明白我到底犯下了何种罪行，控制思想，玩弄人心，把恶行包装地天经地义……我是永远不会被原谅的，因为我伤害的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没被伤害到啊。这有多痛苦你懂吗！你还问我为什么一心求死！”
“是就地正法还是就地正法，你选一个吧。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叶夜摇摇头：“你想再被人控制吗？”
“呵呵……谁想啊？我不想。但这就是我的宿命。我被玉藻前控制了十几年，我早就习惯了。现在没人控制我，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决策的重任都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我要对所有事负责，而我本来也该对所有事负责……呵呵。”
“所以说，快选吧。杀了我，或者控制我，求你了，快点给我一个解脱吧！”
“赎罪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不能杀你。樱舞家没了你会变得更加混乱，尤其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冬天。没有你，她们会更难过。”
“对……呵呵，我也知道，你果然和我是一类人啊，把我丢在现世受苦，这样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啊，呵呵……”
她掩面长叹。
“你输了，作为输家，你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给会津港的九川将军写信，告诉他神樱仙岛出现了海兽。”
银子略一沉思，就想明白了叶夜的用意：“你想骗他撤军？九川泷可不是这么简单就会上当的人。”
“这可不是上当。海兽入侵，撞坏了神樱结界，神樱仙岛下了雪，这都是他擅离海界的过错。你说是吧……银子小姐。”
“哼……不愧是你啊，上使大人。”
“等大夏的军队过来，自然会为樱舞重建秩序。”
银子露出一如往常的冷笑，开始继续处理接下来的公务。
“好，我就信你一次……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这大雪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再见，银子小姐……如果你想要寻求救赎，可以抽个空去找天草净琉璃聊聊，她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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