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老伯的一番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现场的每个人的脑子里，其中有两个词格外吸引注意：
“死人”和“麻风病”。
要是放到平时，别人肯定会以为是尸体——太平间那种僵直、死绝的尸体不知什么缘故被丢在了围墙外头，可现在嘛……
在场的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死人并没有死，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了过来，出现在马头岭精神病院。
“害了麻风病的死人？那难道是……坟……”
林护士长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来，但只是说道一半便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旧楼，此时旧楼里已不再有爆炸声传出。
空气中拂过一丝淡淡的焦味，那是腐肉因被烧焦而散发出来的气味儿。
“闯鬼呦，闯鬼呦！”
护工老伯用自个儿家乡的方言絮叨起来，右脚不住反复踩踏地面，情绪里包含着焦虑、恐惧和瑟缩。
虽然说这番话放在平时可能有些好笑，不过此时此刻在前一分钟见识到行尸的恐怖的钟恬昕看来，绝不像是个值得一笑的玩笑。
匡辰快步走到窗边，探头去看。
一时间，长日寂静的马头岭变得古怪诡异起来。
漫山遍野都是刚刚从泥底底部爬出来的死尸！
或许用漫山遍野这个词有些夸张了，但从匡辰的视角看起来，那些走走停停的肮脏行尸确实呈一种包围之势将整座马头岭精神病院包围在了里面。
“乱坟岗究竟埋了有多少？”钟恬昕感觉眼眶有些刺痛，她质问周围人道。
“4……460……应该有吧，呃……麻风病搁现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放在旧时代啊总是肮脏不洁的象征，马头岭麻风村具体收留的人数还要查一查，但三位数绝对是有的。”
护工老伯无奈的把手一摊。
460多，绝对称得上是真正的行尸潮级别了。
“关窗、锁门、控制事态！赶紧的，各位都行动起来，不能干愣着，总得有人做点什么！”
“哦，钟主任。我已经叫人去堵门了，东南西北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关闭。老严头在那儿报警，就是瞎瞎的扯不明白，也不知道是打110还是，119，估计等警察要等个30多分钟，警察同志还不一定信嘞！”
“报警？”
匡辰不自觉说出来。
“对啊，小兄弟。哎，你说这情况是打110好呢还是打119好呐？”
匡辰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都打一打总不会错。”
“对对，我就是这么跟老严头讲的。”
快速的思索之后，匡辰从单肩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姨妈申钰湘的电话。
“匡先生，你不用打了，警察局已经知道发生了这回事。”钟恬昕缓缓道。
“不，我是打给另外的人，她或许有办法能够帮助到我们。”
“哦？能帮到我们？她是谁，你们认识？”
钟恬昕眼神游移不定，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
“认识，在这方面她专业的，她还是我的……”他顿了顿决定还是不多说了，匡辰稍稍瞥了一眼申姨留给自己的号码，发现只有7位数。
“座机么？”
现在，身边的人数越聚越多，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以及马头岭精神病院所有的在职人员都来了，他们各自分配到了任务，随即四散涌去，投入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坚守战。
对于钟恬昕她们来说，保证好马头岭精神病院所有病患的安全是当下最需要关心的棘手问题。
好消息是由于天气的影响，今日室外活动项目是取消了，病患们都在自己的病房呆着；坏消息是这些精神病患的思维极其不稳定，行尸潮的冲击说不准会对他们的精神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再者若门窗不幸被行尸冲破，面对危险他们也许不会像正常人一样下意识的跑开……
手机那头响起一段古朴的彩铃，是一段古典而又富有某种内涵的旋律，伴随着一个或是几个童声间或的歌唱，带给人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咯”。
接通了。
匡辰酝酿好了措辞，刚想开口说明情况，没成想那头却传来一阵早已录制好的不急不缓的女声：
“你好，我是申钰湘，现在不方便，请留言，我有空时会尽快回复你，回见；你好，我是申钰湘，现在不方便，请留言，我有空时会尽快回复你，回见……”
录音反复播放了三遍，最后自动挂断了。
“不是吧？！出去了嘛？竟然在这种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要命。”
匡辰感觉到心乱如麻。
马头岭精神病院的围墙上已经爬过来了一堆没有人样的物体，那东西混合了分解到一半的腐殖质以及一些垃圾、虫子、若隐若现的森森白骨。
它们仿佛一滩滩烂泥一样附着到墙壁上，紧接着依靠重力掉落。
直到烂透了的行尸内部骨架发挥支撑的作用，将躯体一抬一抬的导向住院部大楼。
“他娘的，这玩意儿还会贴墙爬！”
不知是谁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随后。
“烧了它们！那东西怕火！”
钟恬昕回过头去，只见通往旧楼的门被开了一条小缝，胆大的护工直接将脑袋探进去，捏住鼻子，发现之前追逐他们的行尸早已经被火烧得不成样子。
几下爆炸更是生生将前排的行尸骨肉分离，变成了溅射在墙壁上的糊糊。
“我——我要去广播室一趟。”
钟恬昕突然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去广播室？钟主任，你在想些什么？”
“大难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我……我想病患们应该得到一个应允，那是保护好他们的关键不是吗？”
“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呀，我也在这儿干了多年了，说句不中听的，马头岭精神病院的病患即使活下来对这个社会来讲也是废物，是一群累赘，一帮下半辈子大概率生活在底层边缘翻不了身的人……你钟恬昕可是主任待遇，前途一片光明，不值当。不要栽在这里呦。”
护工老伯的话像是一根刺，但社会是非常现实的。
“我做不到。”
“为啥？”
“因为我是一名医生，我信奉医学人道主义，我尊重病人的生命及价值；尊重病人的人格与尊严以及平等的医疗与健康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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